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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湖鲫鱼,在明朝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!

“玄武湖之鲫鱼,其脊黑而厚,鳞之在腹下者尤坚,大者可二三斤。顾以禁地,人间不恒有也。”这是明代顾起元在《客坐赘语·珍物》中对玄武湖鲫鱼的描述。如果不了解他对“鱼之美者”的排序,就很难知道玄武湖鲫鱼在他心目中的地位。他推崇的“鱼之美者”有四,按顺序分别是:鲥鱼、河豚、刀鱼和玄武湖鲫鱼。前三者味美天下知,玄武湖鲫鱼能与它们相提并论,就如同望梅就能止渴一样,不用品尝即知其美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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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四君子”为玄武湖鲫鱼背书

如此排名令人信服吗?回答这个问题,要从《客座赘语·雅游篇》说起。《雅游篇》记录了明万历年间发生在留都南京的一件胜事:“余幼峰先生以生平所游览金陵诸名胜二十处,各著诗记之……二太史与余起元同赋,都为一集,曰《雅游篇》,刊而行之,属余师叶阁学为之序,一时以为胜事。”“二太史”指的是焦竑、朱之蕃,“叶阁学”是对东阁大学士叶向高的尊称。这则短文介绍了《雅游篇》的诞生过程:余孟麟(字幼峰)将金陵二十景题诗成册,焦竑、朱之蕃和顾起元三人赋诗唱和,叶向高受邀作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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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位可是当时南京地位和声望极其显赫之人。余孟麟是明万历二年(1574年)榜眼,焦竑、朱之蕃是万历十七年(1589年)、万历二十三年(1595年)状元,顾起元则是万历二十六年(1598年)年的会元、探花。他们除了在科举考试名列前茅、均列殿试一甲之外,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——南京人。叶志高不是南京人,但他曾任南京国子监司业、南京礼部右侍郎,并二任首辅,因此余孟麟请他作序亦在情理之中。叶志高在序中称赞他们“擢巍科,登鼎甲,以文章德业照耀词林”,溢美他们为“四君子”。四人志同道合,经常一起徜徉金陵山水,一起谈文论道,一起共尝美食,因此,顾起元将玄武湖鲫鱼列为鱼中四珍之一,应该听取了大家意见,不会是一己之见,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权威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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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家自产自销的“贡品”

“南京朝贵,惟胡惟庸故府,每岁于玄武湖中敕赐打鱼三日,名‘饭鱼’。滁州城濠产鲫,岁贡一千四百尾,以元日冬至分进留都。南京后湖滦洲河并产鲫。”这是明末清初谈迁《枣林杂俎·赜动》中的《鲫鱼》一文,此文细品更有味道。

胡惟庸是明朝开国功臣,也是明朝最后一任中书省丞相,他在洪武十三年(1380年)案发被杀,次年朱元璋诏令天下编造黄册,命藏天下黄册于后湖。也就是说玄武湖在胡惟庸在世之时还不是禁湖,作为一人之下、百官之首的胡惟庸想吃玄武湖之鱼,还需要“敕赐”,说明玄武湖鱼获在洪武初年开始就专供皇家。朱元璋敕赐胡惟庸每年玄武湖打鱼三日,应是出于两个原因,一是以示恩宠,二是知道胡惟庸爱吃玄武湖鱼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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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惟庸更爱吃的应该是玄武湖鲫鱼。谈迁的这篇短文以鲫鱼为题目,除了敕赐打鱼一事之外,主要阐述明朝岁贡鲫鱼之事。结合上下文,从“南京后湖滦洲河并产鲫”一句可以得出结论,玄武湖鲫鱼闻名天下,应属贡品,能让胡惟庸感受到皇恩浩荡的必是此鱼,他爱吃的必是此鱼。玄武湖又称后湖,是因为它就在宫城之后,既然距离如此之近,为何还舍近求远,需要滁州鲫鱼岁贡南京呢?“顾以禁地,人间不恒有也。”正如顾起元所言,玄武湖鲫鱼因为产自皇家禁湖,所以不能保持正常供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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据《后湖志》记载,弘治三年(1490年)四月,钦差司礼监太监何穆因弊案奉旨从北京到南京后湖黄册库督查,发现在“打取鱼鲜”方面也存在问题,因此他提到整改意见一并上奏。该奏章与谈迁、顾起元的文章互相印证,能答疑也能解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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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武湖鲫鱼既有贡品之实,为什么谈迁没有明说?从鱼获的角度出发,玄武湖实际上是皇家的“养鱼塘”和“自留湖”,所以打鱼的差事才会由大内总管(南京)司礼监负责,由于是“自产自销”,当然算不得贡品。迁都北京后,虽然玄武湖鲫鱼已与帝王家无缘,但规矩未改,依旧分发在留都的“内官内使”食用,保持“贡品”本色。“每遇冬季二节之前,照依旧例,网打五日,即将船网收回,其余日期,不许采取。”正是这项规定,让玄武湖鲫鱼“人间不恒有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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普通百姓有没有机会吃到玄武湖鲫鱼呢?有,但要靠天。弘治六年(1493年),南京户部主事邓琛在奏章中说,一遇大雨湖水漫溢,“鱼队散投溪严”,致使“内鱼透出在外”,人们争先恐后,“未免贪取”,“巡捕守夜,不分田实,一概捉。今诚为可悯。”为减少损失,增加册库收入,邓琛建议将“后湖内鱼鲜变卖价银,以备修库等用。”朝廷否决了这项提议:“大不可也。”同时指出界内界外“一概捉拿,似乎扰民”,并重立新规:“合该本部清查,南京兵部行令地方巡捕官兵,余等今后湖民人等,除后湖界内禁约外,若有外取色者,不许生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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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贡品”成为南京特产

当然,不止是鲫鱼,玄武湖其他鱼鲜同样被人们喜爱。为此吴敬梓展开了想象:他在《儒林外史》第三十五回中写道:“湖内72只打渔船,南京满城每早卖的都是这湖鱼。”其实这在明朝是不可能的,在清朝倒是现实。王漫犀在清末出版的《金陵后湖志》中引述道:“湖利向以捕鱼荷叶为大宗。光绪二十七年计得鱼三百万斤……”不过,更受追捧的还是鲫鱼。清末民初的张通之在编写《白门食谱》时将“后湖鲫鱼”列为南京特产:“后湖之鲫鱼,大者一尺余,不易得。钓者须于天未明时,持竿垂纶,以待此鱼。只天明时,一游水面,过此时即深藏,故不易得。其味绝佳,与六合龙池鲫鱼相似。六合龙池鲫鱼,头小而鳞带金色,土人以为龙种。后湖,在古代亦有黑龙飞跃升天,故湖曾云玄武。此鱼岂亦龙种乎。”比顾起元更进一步,张通之试图解释后湖鲫鱼“其味绝佳”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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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青箬笠,绿蓑衣,斜风细雨不须归。”1689年,南巡至此的康熙皇帝不禁陶醉于玄武湖春色,被出没风波的渔夫所感动,欣然御制《后湖》诗一首:“淼淼长湖水,春来发绿波。飞鸣下凫雁,朝暮集渔蓑。”只不过,披星带月的渔民了无诗意,他们更为期待的是能捕捉到更为值钱的后湖鲫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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